另一侧、牢狱中。
“白狼坊的各位已经知道了我们现在的消息么？”
“当然啊。”竹笋扯了扯嘴角道：“如果要是不能及时把消息回报回去的话，还不知道庞戈那个傻大个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仅仅是听到了我们被关在监狱之中的消息，也许会带着白狼坊来劫狱……当然啦、实际上白狼坊上下大概也能接受这个决定——”
竹笋顿了一下、轻声道：“所以、你不用再用那种伤感的眼神看着我们了，这真的是我们自愿的——换一种想法，如果不是你要被关进监狱中，而是我的话，如果老大希望你能陪着我一起被关进来，难道你会拒绝么？”
“当然不会！”1017号没有任何地犹豫回答了这个问题。
“嘛、这样也就结了——”白鸦在1017号的身后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我只是在做你也会做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可是——”1017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
“算起来的话——我们才是第一天见面吧。”
“如果说第一天见面的话，那你和我们不也是一样么？”皮艾维尔翻着手中的书页：“我很少这么夸奖谁——不过、之前你在卫兵队面前说仅仅和我们相遇了一日，却也有义务保护我们——这句话对于我们和你关系，不是也同样适用么？”
“……”
1017号沉默片刻。
“不一样的吧。”他思考之后、得出了结论。
“有什么不一样呢？”白鸦以饶有兴趣的眼光看着他。
“因为我是被馈赠者、而你们是馈赠者，是我的恩人。受恩之人回馈以恩情是理所当然、可是，如果你们还在不断在天平上加注，就会逐渐变成我还不清的状况了。”
竹笋发出了“咿呀”的一声、皮艾维尔摇了摇头。
莉丝不屑地轻嗤。
1017号在大脑之中搜索着相关的反应所代表的情绪——似乎是接近于“鄙夷”、“轻蔑”与“嘲讽”的情感。
为什么在这里会有鄙夷的反应？关于这一点、1017号一时有一点茫然，但是转念之间又忽然醒悟——
原来如此、难道他们是认为自己这样低微的尘埃，无论做多少事来还偿也是完全不足的么——毕竟在资格上就有问题了。
“尽管——”1017号提高了嗓音：“尽管我的资格不足、如果非要做些什么的话，说不定也只会让你们感觉到累赘和负担——可是、可是——就算是我的自我满足也可以、我不想要成为一个一味被倾注情感、却完全没有回馈的自私的家伙。”
“……”
在众智兽面面相觑之中、皮艾维尔像是困扰一样，用其中一只手扶住了额头。
“我还以为、我能够想象得到，你以前的人生到底是怎样的扭曲呢，结果却是一无所知——无论是被授予的常识、还是概念——当然所谓的常识需要局限一个范围，那么就把范围放在现在的克韦夫利、以克韦夫利的普世价值观衡量，是不正确的；以我们白狼坊的价值观来说，是更加不正确的——”
“……”
1017号只默默地听着。
他具有普通的语言机能、也具有理解能力——对于皮艾维尔的话语，单独切割成一句，他都能寻找到其中的含义——
然而连在一起、他却不太明白了——甚至连对话发展成这样的契机都找寻不到。
他张了张嘴巴、最后一个音也没有发出来。
“哈啊——”白鸦用小拳头敲了敲1017号的头：“简单来说、就是你过去的生长环境，大概始终都用‘报恩’‘报恩’这样的话来洗脑你——我倒也并没有认为有恩必还是缺点，相反它确实是美德。
最开始你在说‘恩人’之类的，我也没有反感，甚至还思考你是可塑之才来着——
可是‘报恩’这件事、必须得是以自己为主体才有价值——若是其他人一味地要求你报恩才去做的话，这件事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你听懂了没？”
1017号认真听着、歪着脑袋。
最后头摇得拨浪鼓一样，诚实地回答：“没有。”
莉丝又撇撇嘴、低声吐槽道：“真是笨蛋。”
“这个我听懂了。”1017号举了举手：“这句话的意思是在说我脑袋不好使——而且接续在我没有听懂白鸦亲的话之后，是嫌弃我的理解能力太低下了吧。”
“尽管有点微妙的偏差，大概意思就是这样。那么、面对我的嫌弃，请问你的感想是……？”
“我认为是正确的。”1017号一本正经地回答：“我确实脑子不太好。不过——既然您能够嫌弃我的蠢笨、也就意味着，您是蠢笨的反面，也就是聪明的存在吧。那么聪明的您、能不能用更简单的方法替我解释一下白鸦亲的话？”
“如果不是之前已经见识过你的言行作为、了解到你确实是个接近于‘不谙世事’概念的人，我都要认为你刚才的发言是在反过来讥嘲我了——”莉丝翻了个白眼、“噗呜”得吐了一口气：“事实上却是你睁着一双迷迷瞪瞪清净的双眸开口说话更气人——说出来你也许不信，我不是罗宾、极少为他人尖锐的言语动气，我现在血压却都上来了。”
“血压上来了么？是在阴暗环境下不适应了？”1017号露出了关切的表情、转过身抓住了监狱的栏杆，向外大声喊道：“研……有没有看守？小熊的生命体征出现异常、血压升高，请求紧急释放或是降血压药剂！”
“喂！”
莉丝站在了1017号的身后，朝他的屁股踢了一脚，1017号发出了“哎唷”一声，立刻回身抓住了莉丝的手臂。
在把她甩出去的前一瞬间、用自己的意志控制住了动作，将粗暴的动作临时变为把她搀扶到角落那张对于监牢来说过于豪华柔软、可是在1017号看起来却是再正常不过的床上。
他调动着大脑，像是白鸦按住自己的肩膀一样按住莉丝的肩。
“……”莉丝攥了一下自己的手掌：“你昏过去的时候，我们还很担心你来着——刚醒来就这么有精神、难道说你这副纤细的样子是在扮猪吃老虎么——虽说我不是老虎、而是熊。”
“你血压上升了、不应该勉强自己站起来，会头晕的。”1017号完全没有搭莉丝的话。
“不、我说的血压飙升是一个形容啦、形容我的——”
“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喊我们了。”身穿着和卫兵队款式相差不多、但颜色和配饰上略有不同——是一枚切开一半的梨子勋章，长着一副蝶翅的的少女出现在牢笼之前：“是哪个身体支撑不住了？”
莉丝听到少女的声音、眉头微妙地蹙起，转过头面向着墙壁。
“这位！”1017号站起来、用手指着坐在那里的莉丝：“是这位熊！”
莉丝斜侧过去的目光充满了冷意。
“啊、原来是莉丝么？”蝶翅的少女把目光探进去一点：“莉丝的身体也会不舒服、还真是难得——那么、请问是需要一杯清凉的苏打水，还是降压药？或者我现在带你去诊疗室？原本你们就是计划外的被关押者，在诊疗室里等着记录环节也是一样的——
或者再次和我回家去？”
“一杯苏打水、谢谢。”
莉丝听到少女声音回答道、但她没有回过头，而是把自己的身体转到了更内侧：“还有换个人给我送过来，只是听到你的声音，吃再多降压药也比不上听你多说一句话伤害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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